上见合集。这个发展其实有点超乎我最开始的想象……随便看吧。
梅林在那场屠杀的末尾干扰了信号,切掉了会客室的视频。他对亚瑟说是眼镜大概受损了。他们没有人怀疑在这样一场混战中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加拉哈德甚至在这种封闭空间引爆了一个打火机手雷。他们也没有怀疑加拉哈德还能在瓦伦丁的控制下活着。
“你都看到了吗,亚瑟?”
“很遗憾,是的。”
“现在派增援去教堂……”
“太迟了。”亚瑟摇头,“梅林,召集皇家特工。”
梅林挂断通讯,继续看着显示屏。屠杀结束了,手机也不再发出那种尖利的声波。艾格西直起身喘息,他们共同看着尸横遍地的教堂,十字架非常讽刺地斜插在一具尸体上。这场面看上去竟然很像远古的野蛮时代,十字军自以为带着神意出征,所做的却是将死亡沿路传播。
他想着艾格西的话。我告诉过你了,梅林,你会宁愿从没看到的。
他看着艾格西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在试图恢复一下体力,又或许他只是想记住这自己造出的地狱,梅林不敢继续想。他提醒了一声:“加拉哈德。”
艾格西终于抬起眼睛。他努力把思绪拉回来。这场景他第二次看见了,亲身经历确实比看着屏幕更震撼一点,但是他见过更多尸体。他在瓦伦丁的派对上杀的人不比这少。都是附带损害,他想,他没有杀自己的狗,但有时他觉得自己比哈利更冷酷。他所做的只是带足弹药,给这些人一个最快的死法。
他捡起地上一把还有子弹的手枪,收进西装里。他走出教堂,瓦伦丁和加塞尔站在一起,亲密地靠着,像一对恶心的情侣。
“是你啊。”瓦伦丁用他惯常的夸张、咏叹似的语调说,“你怎么也是那些变态特工中的一员呢,这真是太遗憾了。你确定我没法说服你加入我们?”
艾格西冷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哑,他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他相信此刻在某处通过电脑看着这里的自己也不会认出来。
他等着瓦伦丁说出那番经典电影言论,他看着瓦伦丁举枪。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杀过人的家伙,他的速度还不赖,但是艾格西比他专业得多,所以他知道瓦伦丁站得太近了。他及时侧身,防弹西服挡住了保镖的子弹,瓦伦丁的子弹则擦着他的眼镜飞过,粉碎了半个镜框,眼镜飞了出去,非常确定这种程度的破损中断了任何视频记录。艾格西拗过他的手腕夺过枪,借着角度便利让他身后的保镖无法继续向他射击。
哈利本该也有这样的反应速度。从前艾格西很多次回想起他所看到的画面,觉得哈利是被发生在教堂里的事震惊了。他甚至没想着要挣扎求生。
下一秒他迎上了加塞尔的刀锋。从侧边袭来,想要切下他的手。艾格西只能放开瓦伦丁,拿刚夺来的枪挡上去,毫不意外地看到枪管被切断了。他一直很好奇那对刀锋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但现在不是什么黄金探究时间。此刻他不在瓦伦丁的派对,他手边没有工具,没什么能挡得住加塞尔的义肢。他还有一把枪,倒是可以拉远距离,但是后面还有两个打手举着枪虎视眈眈,等着他拉远距离。
艾格西俯身躲开刀锋,加塞尔刺穿教堂的木门,他趁着她拔出刀锋这一刹那的耽搁踹在她的小腹。他明显感到了自己的体力不支,三天前他才因为失血躺在医院,实在不适合参与这种生死时速。这很操蛋。现在瓦伦丁已经兴致缺缺地退远了,甚至让保镖放低枪口,显然是认为加塞尔就足够解决这只小白鼠。艾格西甚至要开始赞同他了。
加塞尔再度向他奔来。“你只会躲吗?”她讥诮道,刀刃迅疾地劈向他的喉咙。艾格西没有接话,继续闪避,本来应该刺向他喉咙的刀锋滑向肩膀,被西装勉强挡了一下,而后斜斜地切下。艾格西感觉自己差点失去自己的左臂,但他还是用左手抓住了加塞尔将要落下的小腿,躲过刀锋转了个身,将她摔在地面上,右手端枪射击。加塞尔翻身躲开,灵巧地以手撑地,双腿绞向艾格西的手腕。
他预判了她的动作。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加塞尔打斗,此刻他有经验做出预判。这回他没让自己的最后一把枪被削成片,他在加塞尔动作之前就及时撤枪后退,P226在手里转了一圈,调转了枪头。
瓦伦丁正在看自己的手机,没有关注战场。他不爱见血,他背对着他们。
艾格西将子弹送给了瓦伦丁。正中后心。
哈利夸赞过他的武器分数很高。
在他打出这一枪的同时,从另一个方向同时响起枪声,孤独的两下,好似空旷峡谷的回声。瓦伦丁的两个保镖几乎是同时倒地。
第三发子弹命中了刚刚撤刀站起身,正不可置信地注视着瓦伦丁方向的加塞尔。打中了肩膀,加塞尔踉跄着退了几步,艾格西回过神来,也举起枪。
加塞尔死死盯着他:“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而你们就不该来。”他说。
他扣动扳机。
这一切有些太让人精疲力竭了。他扔掉手枪,先低头找了一下眼镜,只看一眼就确定它彻底毁了,然后他慢慢走向瓦伦丁的尸体,捡起他的手机。他已经开始了末日倒计时,他的盟友们此刻应该都听见了滴答的时钟,动身奔赴堕落的乐园。
他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他抬不起头,太阳太刺眼,而他终于平静下来,感到很冷。他意识到自己还在流血。加塞尔在他的左肩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艾格西偏头去看,怀疑看见了自己的骨头。有个人影向他走来,阳光在他的视网膜蒙上一层红色,他看不清。肯塔基的天气怎么会这么好?今天本来不应该有太阳。末日就应该要洪水火雨。
哈利扶着了他的右臂撑住了他,血蹭到了他的西装上。艾格西这才看到自己两手都是血。
“你有很多需要解释的。”哈利说。
“是啊。”艾格西咕哝着,“换个时间。”
哈利带着他上车,把尸山血海留在身后。
艾格西对于这整件事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不是很有印象。等他在车上坐了十分钟,哈利打开了车内通讯,艾格西听到了梅林的声音,他仿佛大梦初醒,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操你的,梅林。”他有气无力地说。
“我够配合你的了。”梅林冷酷无情地回答,“不用谢。”
艾格西翻了个白眼,哪怕他知道梅林并看不到。“你注意一下。”他说,“我随时都有可能冲进会客室把亚瑟杀了。”
“你已经进去了,”梅林说,“动作挺快的。我开始等待他的死讯了。虽然瓦伦丁已经死了——这我确实没料到,但那些被他绑架的大量名人权贵依旧在等待解救。”
哈利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手敲了敲镜框,用一种平静而礼貌的语气问:“你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瞒着我干这个的?”
梅林从他不正常的过于彬彬有礼中听出了某种危险的预兆,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实话实说,“昨天。”
哈利讽刺道:“令人惊叹。”
他们又说了两句话,大致是梅林在解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艾格西没有认真听,因为他的知觉差不多恢复了,从麻木到尖锐的疼痛。他脱下西装,在后座翻出急救箱,开了瓶酒精浇在肩膀上,开始查看自己的伤口。除了肩膀上最重的一道外还有些大大小小别的,许多在打斗中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感到有点棘手。太长太深,止血难度有点大,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还有力气按压止血。哈利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皱起眉头。
艾格西也通过后视镜看他。他想要对哈利说话,但又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了。他只觉得很累,对后来的事情印象更加模糊。他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或者那不是医院而是别的什么地方,他不大记得,他只是模模糊糊想现在皇家特工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在美国的兄弟,以及联邦特工们在赶到教堂的时候会不会感到一片混乱。他没想到他真的在教堂就干掉了瓦伦丁,也没想到哈利会来。现在这整件事情都乱糟糟的,幸而他也无法保持足够的清醒去想。
但他失去清醒的时间比预料的长。整个过程都模糊班驳了,像是某种劣质的电影,用多了不恰当的特效。有那么几次他短暂地清醒过来,感觉房间昏暗,有人影在面前晃动,他困倦地眨眼,而后继续睡去。再醒来时眼前又有了阳光,被窗帘遮住大半,哈利坐在床边,影子拉长。这次他能感觉到全身的疼痛,哈利的手似乎落在他的额头上。他又一次昏睡过去。
等他真正清醒的时候阳光已经变成了月光。他不是自然醒,大概算是条件反射的惊醒,因为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应该是哈利,他在和谁通话,这让他反射性的紧绷缓和下来。他开始打量身处环境。普通的安全屋,没什么特别的,他的衣服被换了,满是鲜血的西装应该被清理掉了,伤口也一一包扎好,虽然还在痛,但确实在好转。艾格西自接任加拉哈德来但凡接任务,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如今对判断伤口好转情况特别有经验。他习以为常地开始适应身体状况,没一会儿就站了起来。他打开门的时候哈利看上去有点意外,微微侧身让开,目送艾格西打着哈欠走向酒柜。
这就很不健康了。艾格西还没伸手拿到酒杯,哈利就先一步上前收走,离开时还给了他一个很不赞同的目光。艾格西摸了摸鼻子,感觉有点奇妙。他遗憾地看了一眼酒柜,还是忍痛走开,转而摸去了武器间,找了一副眼镜出来。他拿着眼镜同哈利再度于酒柜前迎面撞上,双方都有点面面相觑的感觉,艾格西首先啧了一声,“这应该就是你拷问我的环节了吧。”
哈利看了他一眼,好似他在说什么傻话似的,然后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
“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在缝了几十针以后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喝酒。”他说,“以及,不,事实上这是你该吃点东西的环节了。我在厨房炖了汤。”
于是艾格西喝着水摸不清状况地跟着他到了厨房,在桌边坐下,带着点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哈利给他盛汤。这画面不知为何显得有点怪异,至少他从来没经历过,就连那24小时的独处时都没有。他接过哈利递给他的碗,迟钝地回答了他上一句话:“呃,事实上你也没什么机会教我太多东西。”
“因为我死在了肯塔基。”哈利异常平静地说,“所以你宁愿在飞机上和我打一架也要代替我去。”
艾格西顿了顿,有点泄气。所以这才是审问的部分。“差不多吧。”
“差在哪里?”
“理论上来说,你是死在肯塔基了。”
哈利无动于衷地将他的话接下去,“那么,实践上来说,我没有死?”
艾格西不怎么情愿地承认,“也可以这么说?”
哈利停顿片刻,而后一种令人心生警惕的温和地说,“现在除我之外,梅林也想要一个解释了。”
“梅林?”艾格西差点呛住,他惊悚地抬起头,“你通话还没挂断?”
哈利点了点头,“他说你对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啊,我说你死了。”艾格西有点烦躁地说,“不然你怎么描述一个被子弹打进左眼穿透颅骨的人?”
“然而不知怎么的,我没有死。”
“是,最后你活着。但我们花了一年才发现你还活着。失去了左眼,以及二十多年的记忆,你只记得自己是个研究蝴蝶的,那确实解释了你房子里的一堆标本。”艾格西放下勺子,“我当了一年的加拉哈德,十二个月,在这十二个月里,你确实死了。我花了太长时间接受这个事实,以至于后来我发现你活着,我竟然没办法把这个认知扭转过来。”
那是什么感受?艾格西咽下了这句话,连同突然升起的苦涩,你怎么不想想那是什么感受?
他忍下一声叹息,只是摊了摊手,然后继续喝汤。
但哈利审视他片刻,没有放过他。
“你已经知道我不会死,但是你误导梅林,让他帮助你代替我去教堂。但你可能真的会死。”哈利冷酷地说,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原本要被子弹打穿大脑的宿命,“你知道你做的事有多蠢吗?”
“啊,好啊,现在是教我做人的环节了。”艾格西喃喃着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我毫不惊讶呢。”
“因为你也很明确地知道,你在犯傻。你让私人感强影响了你的决断,你可能会造成更惨痛的损失。”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艾格西开始揉太阳穴,“我没计划着要死在那里。”
“但你也没计划能活下去。”哈利指出。
这是真的,艾格西没话反驳了。哈利显然看出了这点,他继续说:“如果我没有赶到,你会死在那里。而你还试图把我排除在外,通过失忆针——”
“——你也不是没拿那玩意对着我过,咱们扯平了。”
“重点在于,既然别的部分你都没有进行改动,你也不应该尝试用你自己的命改动我的经历。这就是为什么最终测试是让你对你的狗开枪。有时你必须做出牺牲——”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艾格西捂着额头,有点崩溃,“你竟然还要跟我吵那个该死的测试——”
“我在肯塔基失去一只眼睛和二十年的记忆,与你在肯塔基失去生命。”哈利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冷静——艾格西都没法想象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他严厉地说,“你既然已经成为加拉哈德一年了,应该要知道怎么做出更符合整体利益的选择。”
操你的哈利哈特。艾格西深吸口气,气得颤抖,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他猛地一推桌子,将自己推远了些,对着哈利抬起头,“把眼镜摘下来。”
“什么?”
“把眼镜摘下来。”艾格西怒火中烧地坚持,“梅林不会想参与我们的吵架的,应该也不想听我骂你。”
哈利面无表情地挑眉,还没想好如何回复,连线对面的梅林就已经光速下线。他的眉毛挑的更高了,最终还是如艾格西的要求摘下眼镜放在桌上。
艾格西看着他,神色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你看着我爸爸死在你面前。”他低声说,“你怎么会不懂?你竟然还是不明白?”
哈利怎么会不明白?他知道艾格西的幸存者愧疚,但这是不同的。“我与你父亲的情况和我们的情况最大的区别,在于你父亲死了,我事实上却没有。你明知道这一点。”
“是,我知道是有区别。”艾格西竟然没反驳,“区别很大。因为我他妈不是你,我也不是我父亲,明白吗?我坐在你的电脑前面看着你是怎么死的。我坐在那里无数个晚上一遍遍看瓦伦丁的任务报告,从头到尾,从阿诺德教授开始。你以为我为什么过了一年回到这里,还记得这么多细节?我做梦都在想我为什么在你的书房,我为什么没有跟着你去肯塔基,我只是坐在那里看。一整年,每一个下午我都好像坐在那里看,我被困死了。你是没有死在肯塔基,哈利,你从教堂里走出来了,死在那里的是我。”
哈利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都不后悔没有射我的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不会做,就好像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要代替你去教堂。如果这代表我不是个合格的皇家特工,操你们的,随便,我他妈一点都不在意。”艾格西攥着桌沿喘了口气,“这不仅仅是关于你的。我没有计划要死在那里,我是要从那里杀出来。我不想死在那里,哈利,操,你活下来了,我也想活下去。”
艾格西终于把话说完了,感觉自己是很早以前就想把这些话甩在哈利面前,只是一直以来没有理由。很奇怪,他没有什么痛快的感觉,他平静下来,反而有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好像这实在很没意思。有什么好说的?连这番话他其实都不应该对着这里的哈利·哈特说,毕竟让他以为死了一年的也不是面前的这个人。他们总是不合时宜地错开。那是交深言浅,是我对未来有所期盼时你打碎了它,是你回来时我已经忘记要如何向前走。
“回去教训另一个艾格西吧,那个小傻子比我需要教育,没准教育好他就不会变成我这样了。”艾格西疲倦地站起来,“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不能在这里教育我。”
他拖着脚步走回房间,在寂静中关上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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