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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you stand before God you cannot say
"But I was told by others to do thus"
or that virtue was not convenient at the time.
This will not suffice.

Remember that.
【May the force live long and prosper.】

 

【盗墓笔记】锁麟囊

警告:全国卷一作文题,关键词是京剧(对我就选了一个关键词),所以总而言之这其实就是篇零分作文,跟作文题干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写不出来这个盲狙的题然后瞎写凑数。。。

#私心打花邪tag,其实就是篇原著向,三叔自己写的花邪互动都比我暖昧#

#主题表达乱七八糟,我卡文期是不是在高考前都结束不了了。。。#








《锁麟囊》


01

解雨臣的一生和戏分不开。

从小时候起他就和二月红学戏。练唱腔,背戏词,练身段,吃戏饭从小就是一个苦字。有手艺的师父手段都磨人,苦得厉害,一辈一辈的人,都是苦打成招似的练出来的。严师高徒,无人反驳。学戏的孩子大多都是苦出身,也无法反驳。

好在解雨臣出身不平凡,二爷虽是倒斗的,戾气却也不重。练戏苦,二爷也严厉,但动辄打骂是没有的。于是学戏尽管苦,却也可以忍受。

当时他就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预感:戏是伴随他一生的。他所没有预感到的是,苦,也是伴随他一生的。与他的后半段人生比起来,学戏时期其实已经是他最美好的日子了。

二爷待他确是很好,比当时的解当家——他名义上的父亲还好。小孩子时他虽不明白具体,却总是有感觉的。他天资聪慧,自小一颗玲珑心却是被逼出来的,八岁就继承了一个烂摊子般的家族,他得在那荆棘丛林中活下去。

学戏只是个幌子,后来他知道了。但是二爷依然严肃而隆重地教他,俨然将他当成了他一身本事的传人。不管是地下的手艺还是台上的手艺,他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在二月红的院子里他唱戏,京戏、花鼓戏、越剧,样样他都学。女孩子般柔软的身段被仔细地塑造,轻柔飘荡的,纸醉金迷的,肃杀厚重的,与那些不属于他的悲欢离合揉在一起。离了那院子他也唱戏,在各路牛鬼蛇神前逢场作戏,虚与委蛇,将从戏中学到的雕琢粉饰用在了现实,随处随地不停息地演。

一演演过了几十年。从戏子解语花,到解当家解雨臣,从粉粉嫩嫩穿着小裙子的“女娇娥”到棱角锋利的少年,苦中徘徊了太久,便也不觉苦了。总归是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滞留,地底下流出的鲜血融在深沉的黑中看不见颜色,只有那腥气滔天。

后来二爷过世了,他就再也没上过台子。他将那位老人葬了,葬在一口矮棺边上,半个世纪后,地上的人和地下的人,终于还是同在一处。那天他在二爷的院里做了最后一碗阳春面,想他们都是做戏子的,终究还是命不由己。

他的命也依旧是由不得自己,从他过继到了解连环之下后便是如此。或者更早,从他出生起,他解家人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命不由己。

说书人说书时内心澄明,别人的悲欢和自己的悲欢拎得清楚,但戏子只在台子上有情。演别人的悲欢,流别人的眼泪,下了台子再无悲无喜。

戏子无情。

将人生当成一出戏,命都是戏文上定好的,情都是别人的。台上台下,都是各安天命。

只有这样他才活得更舒坦些。

只是,在小时候,在他还会期待、还会好奇,甚至还会心存希望的时候,他羡慕秀秀和吴邪。同样的背景,他们可以逃离他的命运。

后来他才明白,他们这样的人,从没有逃离命运一说。

不过是来得早和来得迟的分别而已。

 

02

秀秀是他们中命最好的。只是吴邪,他的命和他的迅速成长一样,来得惨烈。

从幼年时过年家族聚会,他们短暂地做过玩伴以来,有许多年他们没有再见过面。解雨臣甚至没有再想起过他,纵是再见后,他努力回忆当年那个叫吴邪的小孩子,也只能想起一个隐约的人影,幼年无知的孩子轻易地说出长大以后要娶他的话。

相当无邪。和他的名字一样。

二十多岁的吴邪还和小时候一样,而他却早已面目全非。他非常惊讶吴邪竟然还记得他的脸,还会觉得他眼熟。

只是解雨臣不喜欢这样天真的人,他有无数个理由。吴邪被保护得很好,他不是这一行里的,他还干干净净没淌过浑水,他还会对同伴抱有期待。解雨臣不喜欢这样的期待,因为他注定要辜负。和这样的人一起做事很麻烦,他们格格不入。

但是相处了以后他们却奇迹般的默契。也许是背景太相似,很多话、很多心境不必说出来,吴邪就能明了于心。

吴邪依旧很麻烦,但是解雨臣不再轻视他的那种天真。吴邪是他的另一个版本,一个他可能成为的样子。他很傻很天真,经常坏事,带着无穷的好奇心,他有爹有妈有正常人的生活,但他不仅不珍惜还迷醉于那些不该碰的谜题。这样的人棘手,但鲜活美好。解雨臣带着一种好奇而感慨的心情观察他的言行,并像许多人那样,不自觉地想要维持那种天真的心境。

这很傻。解雨臣有挺多年没干过傻事了,解家人不做多余的事情。只要吴邪碰了这行,他的这种天真就会送掉他的命,解雨臣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美好的东西留存不住。

于是他用谈笑的口吻和吴邪说起这行当里的种种,轻描淡写地描绘出了种种肮脏与血腥,指望这样就能吓到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年轻,却低估了吴邪的执着与韧性。他弱小,但是不代表他就会退缩。

就算洗白了也是九门的人,到底还是要卷进来。解雨臣不无遗憾地想。

那确然还是流血的天气。可在最后,还是他代替吴邪脏了手。

他手上不干净,从八岁起就是这样。但是吴邪还干净,虽然之后的某一天他迟早要下到黑暗中去,但是至少现在,他的手还是干净的。

至少他们那一辈人,还有人是干净的。

那时候他就该有预感。但就像当年他没有预感到苦会伴随他一生一样,这一次他也没有预感到,这不会是他最后一次栽在吴邪身上。

 

03

后来吴邪变成那个样子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现实总比他所想象的要更粗暴和突然。

吴邪的成长来得残酷而迅速,像雨后的春笋,不要命地向上冒。那转变甚至让解雨臣都感到心惊。他变得阴郁而神经质,缜密而大胆,他一往无前,破釜沉舟。

而那个计划,如同吴邪本人的变化一样,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他确实害怕了,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吴邪在他的四合院里住下,整日推演自己的计划,而他只是配合着吴邪的行动,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己也没有一个答案。

吴邪没有像他对黎簇说的那样,试了十七次。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这么做,他只能一次成功。但是他推演了十七次,就在解雨臣的四合院里,在暗无天日与费洛蒙中一点一点摸索出一条成功率最高的道路。

在不知不觉中,吴邪的思维方式被逼着向九门的人靠拢——甚至过于九门,他在向张家人靠拢。

他在创造一种既定的命运。用人的算计极限规划出一种命运。

在推演到一半的时候吴邪一度陷入绝望。那是一种解雨臣既熟悉又不熟悉的状态,他没有希望很久了,所以他也很久没有这样极度绝望过。他只是见过这样的人,并且知道这种时候他插不上手。

那时候他、秀秀以及瞎子都已经决定了要参与这个计划。局已经大得连布局的人都很难掌控,而控局的人状态却很不稳定,这不是件好事。

但是吴邪非常冷静。他笑得相当不以为意,说,“在这件事完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这你可以放心。”

“以你这种抽烟速度?”解雨臣忍不住嘲讽,“我很不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他真不放心,他一开始就不会同意加入这个计划。从沙海计划开始到彻底结束的那段时间,吴邪总是很不按常理出牌,经常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一时兴起。和汪家这样的家族对抗,必须要打破常规,所有的规则和逻辑都必须要被推翻重建,这就使得为了达到目的,他的行为变得非常诡异,在常人看来毫无逻辑性,但却有其内在作用。秀秀用了一个很新潮的词形容他,叫蛇精病。吴邪竟然还十分赞同,并且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自我定位。

解雨臣恍然发现,他已经记不起仅仅是一年前自己这个发小的样子了。

他只是去了一趟墨脱,再回来的时候,已是脱胎换骨。

“小九爷,你以前和我说,我没有在这一行里,是一种幸运。”吴邪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对他说,“现在你还这么觉得吗?”

吴邪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坐在廊下,外面是黑沉沉的翻滚的云,狂风骤起,暴雨欲来,大地浸泡在惨灰的天光下。他回想起他还在学戏的时候,对吴邪和秀秀的暗地羡慕。只是到头来,他虽不再上台子,戏却还是唱了多年。

他突然觉得惶然。

 

04

吴邪从没听过解雨臣唱戏。

小的时候过年了,解家和吴家是两代的亲戚,都会聚在一起,大人们大多在谈一些他们当年尚听不懂的大事,偶尔起哄让唱青衣和花旦的解雨臣露一手,走一个。最后解雨臣究竟走了没有,他也记不太清了。后来多年再未相见,解雨臣也不再唱戏,就更没有听过了。

后来他唯一一次听见解雨臣开嗓是沙海计划中期的时候。彼时他在墨脱的喇嘛庙里养伤,解雨臣在满中国躲避密布的搜寻网,最后依计划跑到了墨脱,去查看他死透没有。刚一到庙上,还没见着人,就先听见天井里吴邪的声音传来,“你说你们族长到底活了多久?指不准我满月的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解雨臣:“……”

张海客和张海杏神色微妙地两厢对望。吴蛇精病大致是又犯病了。

吴邪在那铺天大雪里告诉了他下一步计划。对于整个计划解雨臣一直不知全局,解家人从不会这么做这种不在掌控中的事情,解当家尤其不会。但他已经不是解当家了,所以吴邪没说的,他也没问。

他们在山上度过了一段几乎称得上悠闲的时光。考虑到当时他们的处境,这委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吴邪之前被割了喉,气管受损,养伤期间必须强制戒烟,大概是因为这个,他表现得更加蛇精病,每天都要受张海杏不少白眼。

于是有一天,在吴邪详细告诉他狗五爷和解九爷当年布下的那个以代为时间单位的庞大计划时,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他要求解雨臣唱一段戏,他才肯继续讲下去。

解雨臣深知吴蛇精病新形成的性格,要是不答应保不准就要没完没了。于是他给了吴邪一个看智障般的眼神,十分勉为其难地开了金口。

他多年没有开嗓,也多年没有唱过了。当初在北京时,也只有偶尔想起来了有时间了,他才会在院里练练嗓子。他本以为二爷当年教的那些本事他早已遗忘殆尽,没想到有些东西是比他的记忆还要根深蒂固的。虽然他的嗓子因这一段时间的保养缺乏而嘶哑,但当他开口时,当年的那一套唱念做打几乎是片刻间就浮出水面,供他信手拈来。

没有行头,没有妆容,没有戏台,只是一方积了雪的地,一个听众和一尊像。但是他站在那里,捡起了所有的手艺,也捡起了戏里人的悲欢。

戏是一条扯不断的线,连着他的童年,连着从儿时起就伴随了他漫长一生的苦。

他唱了一出《锁麟囊》,春秋亭一折。听见了守贞啼哭的湘灵唱: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它半分毫?

我正不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戏是出老套团圆结局的戏,戏里的也都是些善良的好人。年幼时他爱唱的是春秋亭的守贞,大约是那时他心底里潜意识还盼着有人能救他于水火。后来他唱的都是朱楼的湘灵,看尽了世态炎凉之后,终于悟出了从没有拯救这一回事。

都是芸芸众生。九门里的,谁不是陷在那持续了千年的阴谋里,代代当个棋子。

可明明都是棋子,解雨臣安天命了,吴邪却要拼了命从棋子变成下棋的人。吴解两家三代人,都压在了他身上。

他们谁也渡不了谁。

解雨臣唱完了一折,停下来,冲吴邪抬了抬下巴要一个评价。

“还成,看来二爷的本事没给你败光喽。”吴邪装模做样地评论,一副欠打的样子,“等这事儿完了,我会记得让你正正经经唱一出的。”

解雨臣磨了磨牙,不打算理会他。

 

05

解雨臣确实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的。但是解家的人,一向拿吴家的人没办法,从他爷爷开始就是如此。

更别提还有一个霍秀秀。

等整个计划尘埃落定了,解雨臣回到北京收拾残局,竟平白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然而掐指算算,从整个计划开始布局到结束,不过是一两年的时间。

就这一两年,却耗尽了三代人的全部努力才得以完成。

吴邪在长沙处理完自己的盘口后就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吴二白,自己到北京帮他和秀秀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家族事务。汪家的残局交给了张海客那一支张家人,虽然时局还是不太平,但已经好了太多。

那会儿已经临近年关。他们紧赶慢赶把事情收了尾,好歹过了个相对平静的年。除夕吴邪是在自家过的,大年初三他又飞到北京,再次住进了解雨臣那埋葬了他一生最痛苦的回忆之一的四合院。他们收拾收拾不知不觉耗掉了一下午,傍晚秀秀一来就看见两个大男人围着围裙在争论怎么分工烧菜,哭笑不得。

晚上吃完饭了他们一起窝在解雨臣的小阁楼里,都有点相对无言。从前讨论计划讨论家族讨论生存几率,该说的似乎都说尽了,如今反没什么好说的。

况且这么多年了,安静也不是一种尴尬,反而经常是一种舒适。

不过那会儿吴邪过量摄取蛇毒的后遗症虽然好了大半,但是蛇精病的劲头还很足,再加个秀秀,相对无言不了多久又天南海北地扯起来了。接着不知聊到了什么,吴邪突然就提起了雪山上那出没唱完的戏。

解雨臣就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正经唱一出的。”

吴邪张口刚准备再和他磨磨嘴皮子,秀秀就表现出了她作为行动派的强悍动手能力。她拉了小花就跑,吴邪赶紧跟上,就看到秀秀七拐八拐轻车熟路地把小花拉到了更衣室的梳妆台(吴邪在这宅子里住了也算久了,但他也是今天才发现解雨臣家里竟然真他妈有梳妆台这种东西)前,抱起双手就开始戏谑地笑,一副你看着办吧的表情。

吴邪在一边不禁对秀秀表达了赞美之情,佩服佩服,果然老辣。

解雨臣啧了一声,“你们还没完了是吧。”

从小秀秀就爱玩这一出,一闹起来最经常干的就是用各种方式让他化妆唱戏,乐此不疲。小时候他惯着,长大后就少了,没想到现在她又故技重施。

他轮番打量他的两个发小,突然笑起来。

“行啊,”他兴致不错地在镜子前坐下,“那我就随便画个妆玩玩。”

秀秀鼓掌,吴邪看着新奇又好笑。

“但是戏服没有,你们凑合着看吧,我出场费很贵的。”解雨臣把化妆品一一摆出来,他平常虽然不需要化妆,但是戴上人皮面具以后有时也需要化化妆以求更加逼真的效果。秀秀是女孩子,化妆品没少碰,但是吴邪本人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东西,看着解雨臣一个大男人上妆难免带着如同看到珍稀物种时的表情。

解雨臣很久不唱戏,柜子里的行头都是老的了,许久没有翻出来,肯定是不能用的。没有行头,整个上妆过程就简单了。先打上底色,再涂上桃红胭脂、揉红,细细勾眼线、画眉,敷粉定妆。

“唱什么?”秀秀在一旁问。

“就唱《锁麟囊》。”解雨臣朝吴邪那边微微点头,“你小邪哥哥说的,上次的戏唱得太随意,这次唱正经的。”

他用的幼时称呼,吴邪和秀秀都笑起来。“可这也不是正经的呀,连个行头都没有。”秀秀说,“改天请你到我们家唱去,专门给你搭个台子备好行头,那才是正经的。”

解雨臣的脸掩在半成的妆面下,似笑非笑,“免了,这二爷传的手艺,爷可不是给谁都唱的。”

“得了吧,你多久没唱过了。”吴邪看着解雨臣那张脸还是觉得非常有意思,“词儿还记得吗?”

“大致记得吧。”解雨臣轻描淡写地答,“反正你们也没得挑。”

妆成了。只有他一个人的戏,没人和他对,他也就随便唱唱,挑几折重点,兴起了就一人分饰多角。

二爷去世后他再没上过戏妆。现在他看着镜子中依稀眉眼,难得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手上绕个腕花,开了嗓,还是春秋亭: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

 

眼前的昏暗灯火和温暖室内都远去了,他回想起遥远的雪山,那里天地一片苍白,天寒地冻。他很难不回想起在他唱完那嗓子后吴邪说的话。

从老九门的第一辈开始,从他们的爷爷辈开始,吴邪把那个用人命铺下的局完完整整的告诉他。

这就是了。早在上个世纪,从那个计划开始筹备的那一刻起,除非计划结束,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得个善终。

从前解雨臣以为吴老狗洗白了吴家,吴邪是他们这辈人中唯一一个局外人。没想到从一开始,吴邪就是整个局的核心。

一个被设计出的局外人。他的每一个品质,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连小时候练的字体、听的儿歌,都是有意而为的。

而解雨臣则是那个与他相对的局内人。像是一黑一白,本体与镜面,他们的命运南辕北辙,但又互相契合。

这就是他们默契的来源,他们一生的相似相补之处。

“你爷爷和我爷爷,那两个老家伙,他们一起开始了这个局,算到了一切。”吴邪夹着一根烟,他不能抽,就只能闻一闻提神,“那时候我挖了我爷爷的坟,哭得一塌糊涂。我真想问他一句,他当年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解雨臣也想问问解九爷是不是早就算到了一切。他一直深知自己的爷爷是个太聪明的人,他留下的那些算计让解雨臣撑到了二十六岁。活得不好,但好歹也是活着。解雨臣想问他,是不是从他有意识地将解家一点点融入吴家开始,他就已经算到了一切,算到了他们解家的人和吴家的人总有一天要抵上一切去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打一场几乎是必输的战斗。

他是不是算到了,解雨臣会甘心赌上一切跟着吴邪去打这场战役,就像解连环会甘心放弃整个解家,花费二十年去成为一个影子。

干这一行的人基本都生性凉薄,利字在前,没有什么信任可言。

但解连环信吴三省——或者信他的计划,大概吧,解雨臣说不清,吴邪也说不清。

他能说清的是他信任吴邪。

一枚硬币的两面,一棵树的两支分杈,至亲至疏。在整个世界上他们是唯一的盟友,生下来就是注定的,他们不会相互背叛。他们无法相互背叛。

从小到大解雨臣不得不习惯相当多这样“注定”的事,只是这一次,他是心甘情愿。

他明悟了他的父辈们将自己化为棋子时的心境,他们的内在动机,他们的决心来源。很简单,当你不能选择你作为棋子的命运的时候,起码你可以选择你要成为谁的棋子。

说到底不过是这么回事。整个三代人的局,不过是一个心魔,一道劫难,总是要渡过去。曾经再沉重的苦,等走出去以后,也只是回忆里的一片阴影。

于是解雨臣站在这里,站在广阔天地间他唯一一处庇护所中,继续唱着那出戏。棋下完了,这一幕戏也要结束,他得给自己一个结局。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

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他停住不唱了。三个人微妙地相对无语了一会儿。

“不是吧,”秀秀说,“你不会是真忘词了吧。”

“不是。”解雨臣面不改色,“到这就完了。”

“你还真当我没听过这出?”吴邪好笑地看他,“接下来还有守贞和湘灵的相认呢,三让椅呢?高潮部分都没到,你个从小学戏的好意思和我说这就没了。”

“对我来说,这出戏就算完了。”解雨臣似笑非笑地答道,“反正是我唱,爷想唱到哪就唱到哪,你爱听不听。”

吴邪谴责他,“二爷就是这么教你的?”

“二爷是这么教我的,”解雨臣说,“他说,戏这东西唱到最后,不管唱的什么戏,总要唱成你自己的。”

几十年前他学的第一出戏就是《锁麟囊》,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姑娘,扮的也是薛湘灵。戏里讲的什么,他还不太明白,二月红告诉他的道理,他也不能理解。

“第一次”总是能影响很多东西。他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老师教他的是戏,二月红对他的性格影响潜移默化,戏也伴随了他半生。而他学的第一出戏、演的第一个角儿,在他当年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暗示出了他整段人生必须参透的道理,也差不多注定了他未来的一切。

虽然这是一出结局美好、合家团圆的戏,但它早已注定了解雨臣一生不幸的、求而不得的、不能圆满的、不可掌控的命运。那是他在青春时期明白的,世间所有好的东西注定与他无缘。他不是薛湘灵,世上也不会有赵守贞,更不会有三让椅、得知己的桥段。他自保不及,怎可能渡得了他人。

恰恰从那时起他不再怨恨自己的人生,因为他注定不会有自由。

他以为那就是二爷的意思了。他收了余恨,改了性情,以为那就是唱他自己的戏,那就是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那是教他安于宿命,不要渴求无法得到的东西。

所以他再没唱过春秋亭的湘灵,也再没唱过三让椅。

直到他再次与吴邪相遇。

这已经与“当年知己到此间”非常相似了,虽然过程曲折,困难重重,九死一生。但是他在“宿命”的安排下随波逐流了二十年,参与吴邪的计划可能是他这辈子顺自己的心为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他第一次能够面对面地看清那人为的宿命。

有生以来第一回,不管得失,不管成败,他要和他的宿命对抗一次。

而现在,在这个虽然他们付出了代价,但是好歹结束了一切的时刻,他似乎是成功摆脱了吴邪所说的“我们俩这苦逼的命运”,大团圆结局终于要到来了。

有一瞬间他仿佛感到他能把那出三让椅唱出来。

但下一瞬间,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那不是他要给他自己的结局。那也不是他能给自己的结局。

这一桩苦渡过了,还有下一桩等着。

戏没有唱完的时候。

 

06

“所以你就是这么理解二爷那句话的?”吴邪一脸“你绝逼会错意了吧”的表情,“唱成你自己的,就是把剩下懒得唱的部分砍掉?”

“还是那句话,爷乐意。”解雨臣端的是四平八稳毫不心虚,“有意见等会儿夜宵你阳春面别吃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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