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应该是SWB友情向＋微量超蝙。我流正联非人工复活超人流剧情预警，ooc预警，反正就，预警。

01

“我这样的人，”亚瑟•库里说，然后用下巴示意布鲁斯身边那个身形高挑的战士，“以及你身边的女伴，我们远离人类是有原因的。”

“你可能不相信，”布鲁斯说，“但我确实理解。”

亚瑟确然不怎么相信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和我说废话？”

“因为我相信会到来的危险会波及到的世界不只有人类的。”布鲁斯用一种罕见的耐心回答，“所以我希望能面对它的也不只是人类。”

亚瑟“呵”了一声，“在我看来，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想多拉几个倒霉蛋下水。女士，他是怎么说服你也一起下水的？”

戴安娜言简意赅：“我已经直面了他所说的危机。”

亚瑟的神色微妙地变化了一点，连带着站姿也有了一种面临战斗似的变化。冰冷的海水冲在他的脚背上，他又看了看布鲁斯。

他突然问：“这事和超人的死相关吗？”

他没有说那个外星人，说起“超人”这个称谓时他带了一点对战士的尊重，连他从头到尾暗含讽刺的腔调都仿佛成为了无伤大雅的背景音，布鲁斯突然察觉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超人的影响力。

他停顿片刻，没有否认这种说法：“超人的死带来了很多方面的影响。”

“包括你？”亚瑟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因为他死的时候你也在场？”

“是的。”布鲁斯说。他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有片刻困惑于为什么到现在这个事实还是如此难以承认。

“你以他的名义召集我为人类战斗？”

“不是。”布鲁斯说，“不是，我没有立场这么做。”

“我听说当时你同他并肩战斗。”亚瑟抬起粗犷的眉毛，“你没有立场？”

“杀死他的是来自外星的技术造出的怪物。”布鲁斯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说，“血在人类手上。”

作为联盟成员招募的讲话，这显然并不是什么有利于他目的的发言，以至于戴安娜都看了他一眼，亚瑟更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似的声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于是这场说服不了了之。戴安娜随他回返，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雪地上。

“他给了你一个机会说服他。”戴安娜说。

“我没有抓住。”布鲁斯接过她的话。他十分冷静，仿佛几分钟前做出这种无从解释的事的人不是他。

“你根本没有抓，你把他推走了。”戴安娜说。

“我在陈述事实。”布鲁斯对她说，“真相是信任的基础。”

“你在将超人的死当成你的过错。”

布鲁斯停下脚步，无言地看着她，“你不明白。”

 

02

“我不明白。”克拉克真心实意地说，“我真的很不会猜测别人的想法，所以你能不能直说，你这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我？”

这其实并不是克拉克·肯特的过错，只是因为布鲁斯是个尤其难被人看懂的人。伪装和守秘，这是他很小就学会的，与之相反，直言相对是他的一大困难。

“你从哪里看出我不相信你？”布鲁斯反问。

“你在躲我。”克拉克笃定地说。

“鉴于我们曾经尝试过把对方按进墙里，”布鲁斯干巴巴地说，“你完全可以把它理解成这是因为尴尬。”

克拉克以一种见了鬼似的眼神看着他。

“尴尬的蝙蝠侠？”他语气古怪地反问。

布鲁斯把咖啡杯戳在桌子上，如同戳一个蝙蝠镖。这个动作不太体面，阿尔弗雷德看见了大概会对他冷嘲热讽。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他不耐烦地问。

“来问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克拉克毫不退缩，“我们时不时就能见上一面，但我们其实还从来没谈过以前发生的事。”

“以你身为记者的素养，”布鲁斯没有忍耐住自己的嘲讽，“你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进行这个谈话呢？”

“我也不太想。”克拉克如实承认，“就像你说的，它有点尴尬。”

……布鲁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报以什么表情。

“——但是你建起了一个团队。”克拉克继续说，“你因为我的死建起一个团队，然后你让我领导它，但你本人在躲避我，我不知道你是依旧在警惕我还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布鲁斯长叹口气。他坐了下来，在这么一场不太像样的对峙中头一次收敛了尖锐的攻击性。

“我不是不相信你，”布鲁斯难得地坦白，“我担心你。”

克拉克迷惑地皱起脸，“……你担心哪一部分？”

“很多部分。”布鲁斯说，“对于人类来说，担心不代表不相信某个个体，只是纯粹的不相信命运。”

“我在人类中长大。”克拉克开始抗议。

“我知道。你甚至比许多人更加……像人类。”布鲁斯说，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懈，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投降，他又叹了口气，“这么说吧，克拉克，你会流血吗？”

 

03

“我问过他会不会流血。”布鲁斯说。

戴安娜露出一个社交场上的专用微笑，“你的意思是你威胁过他。”

“是的。”布鲁斯用一种没有波澜的语气承认，“在当时那是个威胁，我并不知道我其实已经问出了真相。”

超人是会流血的。布鲁斯见过，他让超人流过血，他见超人为人类流过血，核弹冲破大气层，那场爆炸点燃了黑夜，云是血一样的红色。那是一场盛大的神陨，他的血涂满了整片天空。

“当时我在看着他，他在看着我，我们都没看见卢瑟。”布鲁斯说，他带着护目镜，戴安娜看不清他的眼神，“所以我知道他的死亡不是我的过错。曾经以人类的名义尝试谋杀他，那是我的过错。”

他曾经思考过那么久。他想了那么长时间，以为自己不会犯错，他会以自己有意义的死亡留下遗产。然而最终他隔着数百米遥遥望着一队送葬的人和一块墓碑，意识到自己成为了接受遗产的人。

“人会犯错。”戴安娜说，“你并不例外。”

“没有人例外。”布鲁斯说，“唯一的问题在于，克拉克·肯特，以及你，还有刚才那位同鱼说话的超凡者，有些人犯错的时候，带来的伤害大得多。”

当然，还有我。他心想，此刻他正在吞咽他的苦果。如果他不曾那么偏执地以生理差异区分人与非人，他会有机会阻止一个人类带来的灾难，他可以拯救许多人。

戴安娜带一丝肃然的神色看了他一眼。“那是我曾经远离人类的部分原因。”她低声说，“我自然知道。我曾是投身战场的一柄长剑，我知道由愤怒和仇恨导致的杀戮是什么样子。”

“因此我不担忧你。”布鲁斯声音平稳，“你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而我被愤怒和仇恨蒙蔽的样子，你已经见过了。”

戴安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稍稍停住脚步，落后了一些。她仔细看着前方那个人类的背影：“我以为你说，忌惮他是你的错误。”

“我的思路没有错。”布鲁斯并不回头，“人类畏惧比自身强大得多的力量，你们是人间之神，永远会有我这样的人警惕你们，或者卢瑟那样的人想要伤害你们。这是一种弱小者面对极端力量时必然出现的局面，我的错误只是在不了解全景的时候做出了无可挽回的行动。”

话音落下时他在雪山前停住脚步。从前他直视超人，看见了一个空洞的异类，然后他直视克拉克·肯特，看见属于人性的心胆血肉填补在虚空里。此刻他站在仿佛无天无地的大雪中，想起他在堪萨斯的小屋里见过的信件，克拉克·肯特向玛莎描述自己在极地的尝试，那年轻的笔触里藏着不安、忧虑与难以掩盖的欢欣，还不太能控制自己能力的超人在飞行的尝试中撞上了雪山，然后他轻松从碎石与落雪中重新站起来。他描述这些，就像一个普通的孩子对母亲描述自己第一次学习走路时不小心摔的跤。

布鲁斯想，他竟然没有看见这些。莱克斯·卢瑟都看见了的东西，他竟然没能看见。

于是人类养大的神子也成为了受害者。

哪怕这样不同凡响的存在，在过于靠近人类后，也必然会被卷入那些爱恨忧惧中，哪怕坚如铁石，也必定流血。

戴安娜看着他，走到他身边。有片刻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坚毅虔诚的传教士，但她知道他的本质以及他曾做过的、将要做的事，都与之相去甚远。

“你先前的话不止在说亚瑟。”她静静地问，“你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布鲁斯？”

 

04

“他基本上什么都不告诉我。”克拉克半开玩笑半抱怨地对戴安娜这么说，“而且，我合理怀疑他又在威胁我。”

亚马逊的神明瞥了他一眼，带着一种纵容的神色。

“别在意。”她说，“他当着我的时候对你的态度好多了。‘超人是世界的灯塔’，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克拉克有点目瞪口呆，又好似有点想为此捂脸：“这是什么道理？”

“蝙蝠侠的道理。总之，对待他需要耐心。”她笑了笑，“当然，对你而言，情况可能更复杂一些，不完全是耐心就可以解决的。”

“我已经发现了。”克拉克长叹。

戴安娜想了想，还是透露了一些：“他觉得自己于心有愧。”

“我有点猜到他会这么想。”克拉克说，“他帮我照顾我妈妈，以我为核心建了一个联盟，什么的。只是他表现得过于拒人千里，以至于我又觉得这有点不太可能。”

“我们正坐在他家的祖宅里吃夜宵。”戴安娜耸了耸肩，“所以这完全不会不可能。”

他们确实正在蝙蝠侠的祖宅里吃夜宵，虽然这地方已经被主人贡献出来当了正义联盟的基地。最开始进行这项活动的是巴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可以在吃东西或去吃东西的路上，所以布鲁斯默许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已经成为了一种联盟内部联谊活动，于是他只好报以表面虚假实则宽容的微笑，继续默认这件事，并且非常冷酷地拒绝了每一次邀请——包括十几分钟前的那个。

自然的，克拉克便趁此机会对戴安娜说了不久前他们的那次谈话，为此寻求帮助。

“说真的，他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克拉克带着一种真实的、严肃的苦恼说，“他为什么要把事情都搞得这么复杂？”

戴安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觉得在这张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有些奇妙，尤其此刻超人还穿着格子衬衫——让她联想到为友谊问题苦恼的高中生。然后她再一想这问题牵涉到的另一方是布鲁斯·韦恩，又觉得这联想也不是那么不合实际。

“布鲁斯并不擅长好好说话。”她带着点友善的调侃回答，“事实上，他比较擅长不说话。”

克拉克报以一个没有忍住的笑容。

“我已经看见山一样高的证据证明这点了。”他说，“但我对于理解他还是毫无头绪，他就像一本摊开的哲学书，写满了不可知论的那种。”

然后他期待地看向戴安娜。显然，这位女士与十分难搞的韦恩先生和更加难搞的蝙蝠侠都相处过比他长的时间，更何况她多出的上千年阅历与智慧。克拉克觉得在布鲁斯的谜语上，她是能做出解释，或者猜测的。

戴安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的目光有片刻沉静幽深，仿佛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事物。

“他确实担心你。”她说，“然而，我得说，也许他并没有什么错。”

“他会担心我的力量，这我知道。”克拉克说，“而且并不介意，但他指的似乎不是这个。”

“确实不是这个。”戴安娜说。她放下银质的餐勺，落下了轻柔的一声响，如清泉落地。

“一百年前，”她说，“我送走过一个人。”

 

05

“史蒂夫•特雷弗。”布鲁斯说。

戴安娜审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她颔首。

“史蒂夫•特雷弗。”她重复了这个名字，没有对他的突然转换话题而提出异议。她许多年没有再说出过这个名字，此刻她的语气仿佛并不是在认可布鲁斯说的话，而是在穿越百年的时光做一个迟来的墓前祷告。

“你有想过吗？”布鲁斯问，“如果你做出了别的举措，也许你能够让他免于死亡？”

戴安娜沉默，然后她坦诚：“我有。”

“但这个世界向来吝于给予第二次机会。”

“是的。”

布鲁斯终于收回了他落在雪山与云层上的目光，他看向戴安娜，几乎无声地说：“现在我拥有了一个。”

有片刻戴安娜没能理解，她难以避免地愣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空。嶙峋的岩石后飞出一只孤鸟，那上面确实没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人形生物或者外星生物存在。

她缓缓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在几天前才发现。”他简略地说。他没有提及自己是怎么发现一个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这种事情的。

“因为母盒的能量场？”

“也许。很显然我们没有机会研究这种事情。”

“而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竟然没有试图弄清他在哪里、想做什么——”戴安娜突然顿住，“哦，不，等等。你已经这么做了，对吧。”

“世界各地都还没有出现大规模超能力相关事件，”布鲁斯没有正面回答，“或者超人重返人间的传言，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想回来。”

“这才是你说的‘没有立场’？”戴安娜问。

不仅仅是没有立场以超人的名义召集他人加入战争，也没有立场希望超人重回人间。

“他也没有义务。”布鲁斯以一种不太礼貌的口吻回应，然后他立刻意识到了这点，叹了口气。

“我以为我在尝试杀死一个异类的那个夜晚，”他说，“超人为人类死去了两次。”

两次，核弹与怪物，本质上都是人类按下的按钮，他想要为人类而杀的外星人被人类杀死了两次，布鲁斯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个绝顶的讽刺。更加讽刺的是，超人本来完全可以不死这两次。

“他难道不可以走？他不可以离开这个星球吗？他不可以等一个更好的机会再使用那柄最开始是为他打造的武器吗？”布鲁斯冷嘲似的说，“只要后退一步，他就可以不用死。”

“人类失去他，并不是因为他的力量不够强大。”

 

06

“我失去他不因为我的力量还不够强大。”生而为神的亚马逊公主这么说，“我失去他因为他是人类。”

因为他是人类，她不是。

她永远只能站在时光的洪流之外，观望人类的鲜血与战争，目睹他们抛掷生命，她不得插手。她不能插手。她是战士，所以她无法阻止另一个战士奔赴自己选择的道路，更何况那不是她的战场。

她不是人类，却让自己被卷入他人的洪流中，然后才肝肠寸断地明白为什么她不该置身他人的战场。人类有人类的方式，她既不该妄图重塑规则，也无法让自己嵌入规则。于是她既无法终止人类的纷争，也无法追随人类粉身碎骨。

“人类在争斗间以血还血，我不能。我让自己陷得太深，我让自己流血，我就会想让人类也以血还血，如果我犯错，最终就是整个人类流血。”戴安娜说，“当我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人类就有可能流血。所以我可以为他们而战，但我不能是他们的力量。人类应该要有人类自己的力量。”

她只是走近了，便可以被伤害。而克拉克·肯特本身便是被人类抚养的孩子，超人近乎被默认为人类的力量，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够轻易走开，因此他无法避免被伤害。

而蝙蝠侠伤害过他，目睹过他的死亡，于是比别人更明白他可以碎裂。

克拉克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

“你让我想到，”他说，“每次蝙蝠侠坚持哥谭是他自己的地方，不需要别人插手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是这样。”

“还是有所不同的。”戴安娜于唇边掠过一个微笑，“一个世纪前我因这个觉悟而远离人类，认为与他们并肩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看见你，还有布鲁斯因为你做的一切，然后我觉得，也许现在我可以试一试回到这个世界来。”

“布鲁斯呢？”克拉克问，“当时他对此怎么说？”

“哦，他自然担心。”戴安娜轻快地说，“他一直都会担心很多事情，这是习惯了。”

“啊。”克拉克神色古怪地说，“所以继担心我会伤害人类后，他竟然还担心……”

他顿住了，似乎觉得这有点难以想象，还有点哭笑不得。

“……谢谢。”他最后说，“你这么说的话，我大概明白布鲁斯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07

“所以你是这个意思。”戴安娜并不带批判地说，“到现在，你反而不想让超人回来了。”

布鲁斯短促却笃定地说，“我知道他会回来。”

“但你没在希望他回来。”戴安娜指出。

“我应该希望超人回来，”布鲁斯的语气近乎刻薄，“为人类再死第三次？”

戴安娜没有回答，她在这片弥漫雾气的、惨灰色的天空下看着他。布鲁斯·韦恩为了一个从死亡里挣脱出的信念和承诺走上了这程旅途，他走向冰原、人群、雪山、海洋，在黑色的岩石上点燃火种。这是一种传递，而不完全是招募，他将信息传递出去，向所有力有所及者，告诉他们危险的降临，然后将抉择的余地留给他们自己。那些以这星球为家乡的人，他们收到了讯息，他们会识得希望的信号，他们自当聚集。

他唯独没有向最初持有火种的那个人传去任何信息。

她静静说道：“你开始关心他甚于人类了吗？”

布鲁斯在蝙蝠机前转过身，面对戴安娜。

“正是因为我不能。”他说，“因此这对他不公正。”

戴安娜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一刻她显得有些遥远，仿佛头一次显露了属于神明的部分，宙斯的女儿，她悲悯地俯视人间，她的智慧洞悉一切。

然后他们离开此地，风雪迅速掩盖了他们的行迹。烽火已经被传递出去，海洋的统治者会知道提起戒心，至于最终他会做出的选择，那不是任何人能够干涉的。此外他们已经找到了闪电侠，那只是个孩子，布鲁斯在超人死后才真正认识了克拉克·肯特，他一直觉得他实在太过年轻，巴里·艾伦却更加年轻，但形势如此，他必将走上战场，布鲁斯无从阻拦。还有维克托·斯通，他不是被找到的，他的能力使得他可以在任何捉迷藏中占据主动权，最终他是主动选择接触的人。他还没有给出加入的答复，但他同意在必要时合作。

蝙蝠侠在后备计划中列出的最后一项是超人。没有伴随任何措施，他只是写上了这个名字。

“你真的很确定他会回来。”戴安娜抱着手臂站在屏幕前，她注视这个名字。

“只要他还记得自己。”布鲁斯说，他在戴安娜斜对面坐下。

“你怎么知道他记得？”戴安娜反问，“死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还记得。他走过的路线——他知道我在看，但是并没有毁掉我的摄像头。”布鲁斯说，“他大概只是还没有想清楚。如你所说，死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们已经来了。如果他要想，他最好得快点。”

“当人们呼唤他的名字，他会听到。”布鲁斯说，一种沉重的、盖棺定论的语气，“他就会在那里。”

戴安娜垂下眼，一层薄薄的、感怀似的神色浮现出来，“你们有默契。”

说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没有在克拉克·肯特活着的时候了解他，也没有在超人活着的时候理解他，但在他死后布鲁斯终于认识了他。这种迟到的、单方面的友谊始于玛莎在闲聊中的追忆，他知道了超人是如何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在大都会连猫都救的英雄曾目睹父亲死亡而没有使用自己的能力，并因此流浪了许多年，思考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是否没有他的存在余地。他知道了在那场最初让布鲁斯正视超人并认定他必须被除去的灾难中，氪星最后的孩子选择了人类，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知道得越多，克拉克的形象越清晰，在他知道超人最终死而复生后，他越冷静地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这不一定是件好事。”布鲁斯说，“他应该警惕我。”

 

08

“你觉得我应该警惕人类。”克拉克用一种控诉似的口吻说，“包括你。”

布鲁斯纠正，“尤其我。”

“哦，”克拉克好笑地挑起眉毛，“如果你有什么针对我的、见不得人的计划，你真不该来提醒我，你知道吧，阴谋大师？”

“人类可以伤害到你。”蝙蝠侠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已经证明过这点了，你应该提起警惕。”

“嗯，是，我知道我们互相伤害的历史非常辉煌。”克拉克说，他落在另一只滴水兽上，暗自发誓自己绝对听见了蝙蝠侠磨牙的声音，“但这还是我第一回听见有人把关心包装成威胁，你真的挺有意思的，B。”

“滚出我的城市。”蝙蝠侠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们总得把这个谈话进行完。”克拉克心平气和地指出。

“工作时间。”蝙蝠侠冷淡地回答，“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然后他一跃而下，克拉克看着，没有阻拦。隔天他们在联盟基地见面，布鲁斯在调试一套新设备，打算用来给各位超能力者测试生理数据。不穿蝙蝠装也不扮演花花公子，他看上去奇妙地温和了一点。克拉克想起他刚回来的那一两天，那会儿蝙蝠侠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像是想要做一个理智至上的、纯粹的合作伙伴但没能忍住特别关注他，于是那时的蝙蝠侠显得特别宽容。后来他找到了平衡，最开始那些态度奇异的磨合就彻底不复存在了，蝙蝠侠将联盟的主导权交给他，然后自己开始保持距离——他依旧出现在联盟，依旧参与，但经常更像个幕后投资人而不是队友。

“定位问题。”戴安娜说，他们从训练场出来，远远看着布鲁斯站在升降台上做机械维修工，“他觉得自己是个牵线的人，偶尔兼职出谋划策，但这个联盟真正的问题，需不需要继续存在、方向在哪，他大概率只会监督，不一定参与。”

“这又为什么，”克拉克随口盲猜，“因为我们有超能力他没有？”

“他有。”路过的巴里在他们身边闪现了一下，“他超有钱。”

“言之有理。”克拉克发出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声音，回想起布鲁斯·韦恩一言不合买家报社、买栋楼、买个银行，以及更多诸如此类简单粗暴的行为。戴安娜无奈而宽容地看着他们，带点饶有兴趣，仿佛看一群精力过剩的青春期男孩。

“所以，”她问，“你们谈过了吗？”

“算是，”克拉克谨慎地说，“谈了一半。”

“哦，”戴安娜显得很感兴趣，“哪一半？”

“他关心我的那一半。”

“啊。”戴安娜并不惊讶地说，“剩下的一半呢？”

“信任问题。”

“这样，”戴安娜十分理解，“那我知道为什么你们只谈了一半了。”

克拉克为之发笑。

“他有时候真的很让我困惑，”他直言道，“作为联盟最初的召集者，为什么他觉得我们不应该相信他？”

“也许因为他自己时刻都在警惕所有人。”戴安娜看向布鲁斯的方向，“我在人间流浪了一百年，在天堂岛生活更久，依旧不敢说我见过任何与他相似的灵魂。”

于是克拉克也偏过头，他们一起看向布鲁斯，直到被注视的那个人忍无可忍地转过身，阴沉沉地冲他们说：“你们的视线太夸张了。”

“生气了。”戴安娜眨了眨眼，然后拍拍克拉克的肩膀，“去吧，好好谈，我和他可谈过太多次，该轮到你来对付蝙蝠侠的固执了。”

然后她走开了，声称对夜晚另有安排，离去时没忘记和布鲁斯挥手，后者看上去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可奈何。而克拉克走上前，看着布鲁斯从台子上跳下来，并不怎么客气地说：“直觉告诉我你们刚才在说我的坏话。”

“没有，”克拉克忍笑道，“除了你有多固执。”

布鲁斯似乎对此司空见惯，连瞪他都懒得。“好吧，”他兴致缺缺地说，“那你有什么事？”

“我们的谈话，布鲁斯。”克拉克提醒，“它还没结束。”

“这是你的什么职业习惯吗？”布鲁斯怀疑地说，“你这么热爱谈话？”

“谈话不好吗？”克拉克无辜地说，“我们上一次把对方揍个半死，差不多就是因为没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有一秒布鲁斯恶意地揣测这个外星人是故意提起那次糟糕的经历想要唤起他的愧疚之心，但又觉得克拉克不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于是就在他犹豫的这片刻，克拉克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觉得我应该对自己的安全问题多上点心，”他说，“我保证，在你和卢瑟后我已经学会绝对不轻视任何人类了，但是警惕你就有点过了。”

“哦，为什么？”布鲁斯嘲讽道，“因为我已经尝试过杀死你了？”

“因为你已经尝试过杀死我了。”克拉克平静地赞同。

他们都沉默了一阵。布鲁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个眼神令克拉克逐渐毛骨悚然，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冒犯到他了，并且自己马上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说起这个，”布鲁斯冷冷地说，“你到现在都没有问过，我把氪石放在哪里。”

 

09

“你把氪石放在哪里？”戴安娜打量了他一下，“随身携带？”

蝙蝠侠并没有反对她的说法，“总要有个后备计划。”

这听起来有点残酷，甚至冷血。蝙蝠侠时刻准备着致命武器，准备对付一个曾为人类而死的英雄。这样一个人，哪怕与他并肩同道的人也要警惕他，但戴安娜只是评价：“看来你很清醒。但是你要知道，第一次他是没有准备，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氪石也不一定能帮你打败他。”

“不是为了我能打败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失去理智到……”布鲁斯顿了一下，“无差别攻击平民。”

“所以你不介意他攻击你。”戴安娜挑起眉毛，“好吧，收回前言。你也没那么清醒。”

布鲁斯捏了捏鼻梁，当着她的面调出了几段视频记录。很不清晰，拍摄距离很远，但足够让人感觉出这视频有多不正常——在冰川与雪原中，一个人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以一种轻松到诡异的姿态缓缓移动。戴安娜前倾过去看那影像，画面里镜头拉近，拍到了那个人抬起头——超人直直地注视摄像头，然后移开了目光。过了片刻，画面震动了一下，他消失了，在地面上留下几道裂纹。

“他的能力似乎没有受到影响。”戴安娜微微皱起眉心，“理智似乎也没有，至少看上去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会本能攻击。他这是在哪里？极圈？”

“北极。”布鲁斯说。

“那里有什么？”戴安娜问。

“军方怀疑那里有氪星的东西。”布鲁斯说，“但他们从没找到。我怀疑他在那里只是因为那里没有人能看见他。”

他再一次回想起堪萨斯。克拉克·肯特在寻找自我时就在俄罗斯最荒凉的土地上流浪过，他寄照片给玛莎，在信里描述他在那本不该有生命存在的地方看见的人，他描述原始的、顽强的生命，他们对脚下的土地有一种忠诚。他写他们在那里扎根，在那里生存，他们的生命非常完整，并不需要超人。布鲁斯透过久远的字迹直视过一个更年轻的克拉克·肯特，听见他质问自己人类是否需要一个外星人来干涉他们的命运。于是此刻布鲁斯透过摄像头看着他，知道那是超人在寻找自己。

“幸运的是，至少他死而复生后看见的第一张脸不是你的，否则你就真的很需要一个后备计划了。”戴安娜说，她关掉视频，沉默了一会儿，“从冥界返回人间是一场漫长的旅途。”

布鲁斯有些猜到她想说什么了，但他没有试图阻止她。于是戴安娜继续说：“如果你真的要再次面对他，就算你带着氪石，你还会再对他使用它吗？”

 

10

“你还会对我使用它吗？”超人问，“如果某一刻你判断你必须阻止我，你会对我使用它吗？”

蝙蝠侠仅沉默片刻就回答道：“我会。”这个答案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响。

“那不就好了？”克拉克平和地说，甚至对他笑了笑，“相信不管你把它放在哪里，军方的人或者卢瑟那样的人都不会找到它。到了必要的时候，你也能，嗯，善用它。”

布鲁斯瞪着他，那个神色很难称得上困惑，倒更像是觉得他不可理喻。

“善用它？我策划了一场针对你的谋杀。”他咬着牙说，“什么让你觉得你应该把武器交给一个——”

“——一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克拉克打断他，“说真的，布鲁斯，你觉得你是唯一一个恐惧我的力量的人吗？”

布鲁斯看上去是想发表一番尖锐的评论，但由于不太确定他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还是克制住了。

“很多年前我的父亲对我说，不行，这个世界没有准备好，然后我看着他消失在龙卷风里。”克拉克说，“后来我发现我等不到这个世界准备好，因为意外永远先来，还因为他们无力对抗我。不应该有个体拥有这样的力量。我理解他们的想法，因为我也怀有同样的恐惧，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人类无法阻止我。你以为那天你是唯一一个在策划谋杀的人吗？我最初的想法是和你沟通，告诉你卢瑟对我的威胁，但如果最后你不愿相信、不愿合作——我不知道。我也许就会做错。我证明了我可能会将一个人的生命放在很多人的生命之上。没能拯救他人已经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蓄意夺取另一个生命……那无法想象。最可怕的是，我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是多容易的一件事，它让我恐惧。但现在我知道，是有人能阻止我的——我不知道你怎么想这件事，但我觉得我轻松多了。”

布鲁斯一时间没说出话。他的神色更复杂了一点，但觉得克拉克不可理喻的部分一点没少。

“很多个问题。”他说，“但首先，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应该把能杀死你的刀交给我？”

克拉克惊异地看着他，“是什么——让我想想，你照看了我妈妈，你是个靠谱的队友，你并不是个冷酷的独裁者，你很显然意识到了你的错误，你这种聪明人大概率不会重复同一个错误，你还建了一个超能力者的联盟，然后把它交给我，你想着保护它，而不是夺取它的力量——我要继续吗？”

虽然布鲁斯可以准确地驳斥他列出的每一个理由，但他没说出口就知道这大约不能说服克拉克，于是他战略性闭嘴，态度恶劣地转向下一个问题，“既然你知道我会伤害你，就离我远一点。去找一个不会随时想着怎么谋杀你的人做朋友。”

“哦，”克拉克无动于衷地说，“所以你觉得我会随便上街找一个陌生人，把可以杀死我的武器交给他吗？别傻了，布鲁斯。”

“我开始怀疑起你对友谊的要求了。”布鲁斯冷淡地说，“你对朋友都是这样？要求他们杀死你？”

“只是一个保险措施而已。”克拉克开始感到无语，“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布鲁斯又开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克拉克突然明悟，“……哦。”

克拉克想了想，“如果你某天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你介意我和联盟阻止你吗？”

“当然不……”

“那我们扯平了。”克拉克摊手，“我们都不在意这件事。还有问题吗？”

布鲁斯徒劳地瞪着他，在心里某处感到一丝隐密的泄气。

“有。”他自暴自弃似的说，“戴安娜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克拉克大笑。

“没什么，”他边笑边说，“说了些我错过的事情。很显然我错过了太多，包括你单方面成了我朋友然而在我回来以后又翻脸不认了。”

“我没有……”布鲁斯被噎了一下，他有很久没体会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情况，只觉得这实在一言难尽又无法反驳。他难以抑制地感到这个关于友谊的对话就像两个小学生。

这时罪魁祸首及时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戴安娜去而复返，嘴角带着莫测的微笑从他们不远处路过。

“我落下了东西。”她转了转指尖的车钥匙。

“你不靠汽车出行。”布鲁斯阴沉地指出。

“在去做一些严格来说不太合法的事情的时候，我不靠汽车出行。”她愉快地说，“平时汽车还是能凑合的，虽然我更喜欢马。但晚上我要去一个文物展览，骑马显然是有点失礼的行为。”

布鲁斯不为所动：“你在偷听。”

“瞎说。”戴安娜的微笑一点也不受他影响，“我不偷听。”

“你绝对在偷听。”

克拉克旁观着这场莫名其妙挑起的战火，显得无辜又好奇，好似这出大戏的主角之一并不是他一样。

“别不高兴。”戴安娜轻飘飘地说。她看上去倒是挺高兴。

“这个月，”布鲁斯冷酷地说，“你们俩谁也别想踏进我家门。”

克拉克发出一声哀叹，但也没有太真情实感，毕竟每一次他上门而不受欢迎的时候都没有真的被赶出去。戴安娜——戴安娜完全不会让自己吃亏，克拉克丝毫不担心她。

“和你正相反。”她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地说，“欢迎你也来参加晚上的展览，我相信你总是能搞到入场资格的。说起来，我记得之前两次类似场合都非常让人记忆深刻，我很期待这样‘愉快’的会见还可以延续下去。”

她留下最后一个可以算是带着挑衅的微笑，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哇哦。”克拉克敬畏地说。布鲁斯将危险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他立刻收声，以超人的反应速度意识到了布鲁斯在打什么主意。

“不行。”克拉克果断说，努力让自己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我手头有两篇没写完的稿子，而且我不写娱乐版。”

“卢浮宫和美国高等艺术博物馆的巡回展览，这不算娱乐版。”布鲁斯露出一个——克拉克肯定那绝对是报复的微笑，“我会让人致电星球日报主编的。”

然后他带着那样胜利者般的微笑从克拉克身前走过去了。超人愁眉苦脸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考着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他们三个，在一个充满高端艺术气息的地方毫无意义地假装不认识对方，并在暗地里互相嘲讽。而蝙蝠侠功力深厚，所以克拉克一般是被嘲讽的那一个，而且还要面对一个绝对不会配合采访的布鲁西。这会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然而——克拉克心想，并且真心实意地为之微笑：其实，他对这样另类的小聚会并没有那么排斥。

 

END.

写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tag……

这篇的创作过程整个就太痛苦，写的也不怎么样。再不想写dc同人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