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邓布利多致盖勒特·格林德沃
盖勒特:
请原谅我已经记不清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多少年前了,但是我想至少有半个世纪那么长。我们都老了,盖勒特,而我忘记了许多东西,这大概是人老了的一个缺点。但我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我们之间像彼时那样的平和的谈话不该也不会再有了。事实上,我们之间任何形式的谈话都不该再有。
我如今也不该坐在这里写这封信。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连通信也没有。但是如今我坐在我的桌前——半夜三更,怀疑整座城堡是不是只有我这一扇窗户还亮着——给你写信。
我想不到我还能给谁写。
我拿到了复活石。不久之前,我才带着满身伤痕和疲惫回到我的办公室,然后——然后,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过了这么多年,盖勒特,我毫无长进。在步入老年后,我发现了年老的好处,那就是我能够让我的理智控制我的情感。但是那只是个幻觉,我依旧和从前一样——让一时冲动支配我的行为,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现在我做到了曾经你——我们,一直想做到的事情。我是老魔杖的主人,我得到了复活石,隐形衣的主人现在就睡在这城堡的某处——如果我想要,他会毫不犹豫的把隐形衣给我。
但是有什么意义呢?在所有的一切后——是的,我不相信它们能让我支配死亡。死亡圣器只是个无知者的梦,这个梦现在与我隔着广阔的时光长河。事实上,它也不再重要。我已经老得要入土了,我离死亡从来没有这么近过。而我接受它了,我将欣然接受它的到来。早在我前去找你的那天,我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它只是被仁慈而无情的死神推迟了这么久。
但它让我回想起过去。它提醒了我那些我一直试图遗忘的时光,两个雄心勃勃却一无所知的年轻人的梦。但它只是个梦,不是别的了。曾经的我是多么愚蠢!也许我现在依然如此。
我曾希望不再记起。但不是因为你,盖勒特。折磨我的是另一种东西。另一种你所带来的东西,不是你。在那场一厢情愿的感情中,你从头到尾都保持坦诚,你没有什么可以责备的,因为你就是那样的。这是我的错误。我看清了一切,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讽刺的是,我们曾以为我们的理想会让我们名扬天下——或名留青史,二者皆可。然而最后我们确实做到了,你是因你的强权与统治而闻名,而我则是因打败了你而闻名。命运弄人!尽管我从不曾相信命运女神的存在,你是怎么想的呢,我的旧敌、我的老友?
我听说你在晚年的时候在你的牢房中流露了悔恨之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我想也许我该告诉你一件事。当我转动复活石的那一刻,我有一瞬间——非常短的一瞬间,想也许这块石头能让我见到你。随后我想起来了你没有死。你还待在千里之外纽蒙迦德的牢房里。这很奇怪,我竟一直下意识的以为你死了。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在我的记忆中把你埋葬了,过去的我和过去的你。但我知道不存在什么过去的你,你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你不会变。那个所谓的“过去的你”,只不过是我在回忆中塑造出来的一个失真的影子。
你忏悔吗,盖勒特?你曾经梦见过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吗?你是否会真心实意的为你旧时的行为忏悔,任那痛苦撕裂你的灵魂?最重要的是,你真的能够改变吗?
我不知道。我希望你能。
可无论你能不能,盖勒特,我希望你忏悔。这对我——对我们来说晚了一个世纪,对那些破碎的家庭而言晚了半个世纪,但是对你自己而言永远不算晚。我希望你能至少尝试。因为,无论如何,你和伏地魔还是不一样的。也许你能做到一些他永远做不到的事。
我不是在为你辩白。不,我永远不会这么做。我清楚地知道当年你所做的一切与伏地魔现在想要做的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偶尔我会把你与他比较,但是我知道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尽管你们表现出来的十分相似。很早以前,在戈德里克山谷,在阁楼外的草地上,在美好的旧时光的阳光中,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你会变成什么样的。我知道你和他的区别,你不害怕死亡,征服死亡不是你想得到圣器的理由。但是他害怕。他想征服死亡——可我们都知道他做不到这个。我相信你明白很多他永远不会明白的事情,但你只是不屑一顾。“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是啊,这是你说的。这是你的借口。也曾经是我的借口。
我曾以为你是我今生所遇最强大的敌人。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伏地魔比你更可怕。他缺失了一些东西,这给他带来了致命缺陷,但是这同样让他变得毫无底线。你是个人,盖勒特,尽管你偏激而残酷,他不是。我不确定是否还能称他为人。看看我,盖勒特,我知道你会嘲笑我花了一辈子对付黑巫师。也许你会用嘲讽而轻慢的语气问我对付两位史上最可怕的黑巫师感觉如何?这感觉不好。我不害怕你,事实上我早也不恨你了。但有时我害怕他。不是害怕他会对我造成的伤害,是害怕他会造成的所有伤害,对巫师,对麻瓜,对整个世界,最重要的是对那个孩子(也许你有通过报纸得知他的一些信息?)。
事实上,如果你得知我正在做的事情,你会嘲笑我的。你会用最刻薄的语言讽刺我,用你积蓄了半个世纪的怒气和怨恨攻击我,而我没有立场反驳。因为当我说“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是你的借口时,我意识到这仍是我的借口。我用这借口将那个男孩推向战场,而我甚至没告诉他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我得杀了他,我要做的比杀了他还糟糕——我要让他自愿赴死。我何德何能——我怎么能让他这么做?我怎么敢?
也许他会活下来,但是他会带着无法毁灭的伤痕活下去——这种活法也许比死更糟糕。这会是我留给他的东西,他会带着对我的无条件信任走入我为他布下的死局。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们都要做出牺牲。听上去是不是特别熟悉?我甚至能猜到你会说什么,盖勒特,“你这个自私的伪君子!你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区别?”也许确实没有区别。我们的灵魂都早已被我们自己毁了,我不比你高尚,我们没有区别。
我剩下的时间很少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把剩下的事做完。哦,时间!她从不施与仁慈给任何一人。很久以前那个洒满阳光的老旧阁楼上,我的一生看起来仿佛比星辰之光穿行过亿万光年的黑暗宇宙还要漫长,漫长得让我恐惧。但看啊,我终于得到了报应,在一个世纪后我的人生尽头,我陷于时间不足的困境之中。我与黑魔王数十年的争斗所伤及的人命恐怕不比你伤及的少,而这场战争依旧没有走到尽头。快了,但是还没有结束。我无法控制地想到你,盖勒特,和我们的那场战斗。但黑魔王给我带来的麻烦比你多的多了(无意冒犯你所达成的成就),因为我们间有的只是一场战斗,它带来的损伤仅限于我们两人,而这是一场战争,一场涉及到一个普通的孩子的战争,并且它几乎是一定会将整个魔法界牵扯进去。这是我的计划所带来的损失、所要求的牺牲。盖勒特,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正走在你的路上,用所有必要的牺牲来达成目的。而这正是你的胜利,不是吗?看见我终于屈服于你的思想,承认你的正确,并做着你会做的事。
唉,请原谅一个老人的多愁善感吧!我不该说这些。该发生的与不该发生的都已发生。我以为我已经将你甩在时光之后,但这么多年过去,你可能依然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我的一切的人。因为我们都已经走的太远了,无法回头也不值得拯救。如果摧毁我的灵魂能够拯救那些孩子们,我会这么做的。无论如何,我们的世界早已结束,这个世界现在是他们的。
我已经写的太多了。黎明将至,盖勒特,尽管我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真正的黎明了。人们总说黎明前的时刻是最黑暗的,我赞同他们的话。但在第一缕曙光穿行跨越过千万英里的黑暗土地到达这片弥漫战火的国度之前,我便会长眠于那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阿不思·邓布利多
心血来潮的产物。先放出来如果有心情再做点修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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